第二十九章 rh-null11
令人窒息的死寂充斥着空气。
窗外灯光被马路上过往的汽车切割, 忽明忽暗地在两人身上摇曳。
秦晷脸上那层皮在荀觉眼前无声卷曲、剥落。
他真实的眉眼显露出来。
他下意识抬手遮脸。
荀觉一把扣住他,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脑袋怼得偏向一边, 狠狠揉搓他的面皮。
“咝!”秦晷疼得睁不开眼。
荀觉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眼眶渐渐通红,胸膛也起伏起来。带着枪茧的指腹发疯似地碾过秦晷脸颊,力气越来越大, 最终将他上半身也掼得扭曲起来。
秦晷站不住,绊了一下, 荀觉的力量顺势将他摁向墙壁,另一只手拦住他的去路。
秦晷像一头笼中的困兽, 毫无抵抗地被剥下最后的伪装。
“是人是鬼,剥了这层皮就知道!你想冒充谁!你究竟是谁——!!”
秦晷垂下眼眸,忽然用力推了荀觉一把,转身向外跑。
四周很静, 脸上的甘油三酯一滴滴砸在脚背上。
“哥!”
荀觉反应极快,拽住他衣角一把掼到桌角。
谁都没有说话。
荀觉顿住。
彼此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粗重喘熄。
荀觉充耳不闻, 迅速抽出皮带, 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 小臂按住他脑袋向桌面压,指腹从右耳的伤疤开始,细细研磨摸索而过。
夏箕奇拿着照明手机进门,被眼前这景象吓一大跳。
他目光如锐利的刀, 一寸寸切割秦晷脸上的皮肤, 像要把这人挫骨扬灰, 看个透彻。
秦晷晃动双肩疯狂挣扎,桌上的文件架、笔筒、电脑键盘……所有物品震耳欲聋地掉下来。
赤红的眼眶悄然蒙上一层水雾氤氲。
他想也没想,操起门边的雨伞就朝荀觉后背抡去。
荀觉吃痛侧闪,夏箕奇赶紧抢回他哥,飞快地解皮带,又从背包里掏出小药瓶,拧开瓶盖灌秦晷喝下。
秦晷无声地瞪他。
“放开我!”秦晷恼怒挣扎。
荀觉紧绷的力道松懈下来,指腹不再粗暴, 而是轻柔地抚过秦晷眼角那道残留的、好像泪珠似的甘油液体。
“狗东西,杀他一次还不够吗!”夏箕奇破口大骂。
“是你吗, 日初?”
终于, 荀觉喉咙干涩, 极低地开口:“你是人是鬼?”
他哥手腕都青了,他一屁-股坐地上,摸出药包细细给他清理。
荀觉直愣愣地盯着他俩,胸口像炸开了口,疼得喘不上气。
身体里火冰二重天,一时喜得想哭泣,一时又悲伤混乱得遍体生寒。
过了好几分钟,知觉才渐渐恢復,然后他听见秦晷轻轻“咝”了一声,像是被夏箕奇弄痛,缩回手去。
荀觉身体快过思考,一把抢过夏箕奇手里的棉签,挤开他,在秦晷面前盘腿坐下。
手上传来熟悉的温度,每一寸皮肤的触感都如同往昔。
荀觉微怔,手指从秦晷的指间穿过,与他十指相扣,然后慢慢往上,越过他的肩,抚上他纤弱的颈,最终停在唇边,粗砺指腹将他脸上残留的甘油一点点擦拭干净。
“我一定在做梦。”荀觉呓语地叹息,半晌摇头道,“如果你接受了某项特别任务,隐匿了身份,为什么此刻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喂,你这人!人渣家暴男去死好吗!”夏箕奇怒而大叫。
荀觉凶巴巴回头看他。
夏箕奇立刻又怂了,抱紧小背包抖成一只鹌鹑。
荀觉回过头来,继续看着秦晷,眼神忐忑难安,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秦晷垂下眼眸。
半晌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在做梦。”他说。
然后他抓住荀觉的手,按到自己右耳的伤疤上,声音轻得如同鬼魅。
“我死了,你还记得吗?你亲手杀的,我不可能还活着。”
“……”荀觉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秦晷欺身上来,含-住他下唇,轻轻地咬。
身体的反应诚实又自然,荀觉下意识掐住这人纤细的腰,拉近彼此的距离。
他没有动,任由这人佔据主动。
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
秦晷冰凉的鼻尖蹭着他的,哑声道:“闭眼。”
荀觉于是闭眼。
相似的回忆铺天盖地,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说来也奇怪,爱人明明就在眼前,荀觉却总想起他过去的模样。
笑着的、生气的、开玩笑的、爱搭不理的……每一帧都如同定格的电影画面,熟悉又陌生。
忽然。
脑袋一重,夏箕奇把垃圾桶盖他头上。
“!!”他这才发现意乱情迷间,双手竟被秦晷用皮带捆住了。
荀觉:“………………”
活学活用,他媳妇儿可以的。
紧跟着腹部被狠狠踢了一下,秦晷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做梦你他-妈都不放过我,啧!”
说完,秦晷给夏箕奇一个眼神,哥俩快速撤离,并把一根高尔夫杆球杆插在了门把缝里。
荀觉马上反应过来,气得大叫:“秦日初——!!”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奈何眼不视物,哐哩啷当不知撞到什么东西,一片人仰马翻。
夏箕奇跟在秦晷身后,一边跑,一边掏出一瓶漱口水:“哥,快漱漱口!”
秦晷:“?”
夏箕奇疾首痛心:“去去晦气,渣男你都下得去嘴,怎么不趁机咬死他!”
“你当我是狗?”秦晷没好气说。
夏箕奇嘀咕:“那你又见色忘义地亲他?”
秦晷:“……”
见色忘义么?他摸摸唇,舌头还残留着那人常吃的棒棒糖的味道。
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也懒得去想,很快把情绪压下。
夏箕奇继续埋怨他:“你还把他留在办公室里,还锁门!那么安全的地方便宜他,我看你是疯了!”
秦晷无声瞪他。
“……”夏箕奇抱着背包又缩了回去。
他哥总是这样,不管脑子有坑没坑,在对待荀觉的问题上总会丧气理智,还不听劝告。那话怎么说来着,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夏箕奇叹气,他哥不是装睡,是真睡不醒啊!
秦晷岔开话题:“邵蕴容怎么样?”
“啊?嗯……”夏箕奇赶忙收回思绪,正色道,“没怎么样。你走没多久崔跃和她那助理就出来了,她在沙发上小睡,鲁立新没去过。”
“没去过?”秦晷沉吟起来。
鲁立新最恨的就是邵蕴容,离开病房这么长时间,竟然不去报仇,说不过去。
那么,他们在采血室外碰到的“活”死人究竟是不是鲁立新呢?
他手指在腿侧轻轻敲击着,突然吐出一个名字:“崔跃。”
“我也觉得这个崔跃不对劲!”夏箕奇道,“他只是一个助理医师,有什么资格直接找代理院长谈话?我问邵蕴容的助理他们谈什么,那人支唔着说崔跃想涨工资。可是那些病人家属不是说医院已经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吗!”
要么是病人家属乱说,要么就是崔跃刻意在隐瞒什么。
夏箕奇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走到了vip病房所在的楼层。
这里都是特殊病人,不见得非得身患绝症,有些可能连轻伤都没有,只是迫于现实压力,到这里来躲避绯闻。
他们大多是明星、政要或者富可敌国的豪门。
他们一人一间独立病房,此时却不像别的病人那样老老实实呆在床上,而是大开着各自的房门,借着窗外隐约的灯光在走廊里闲聊。
一个老头甚至把他的翡翠麻将牌贡献出来,几人围着临时搭的桌子稀里哗啦地推牌。
夏箕奇拽着他哥问:“哥,我们来这干嘛?”
秦晷环顾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头对面的过气影帝不知说了什么,气得老头当场撂牌:“不玩了不玩了,儿子受你的妹的气,老子躲到医院来了,还受你的气!不就结个婚么,两亿彩礼!你肯卖妹妹,老子还不想买!”
“你怎么说话的!”过气影帝也恼了,一把掀了桌子。
两人动起手来,毫无形象地滚作一团。
然后秦晷明白哪不对劲了。
这层楼的房门都开着,只有他俩附近的这间关着。
秦晷径自从两人身上跨过,一把推开了门。
里面直愣愣站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他手里拿着一袋鱿鱼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一个方向。
秦晷顺着望过去,窗户大开着,一只死透了的狸花猫倒挂在那里,炸毛的尸体僵硬地晃荡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