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他来了，才导致现在的这个局面。”某处破落的庭院中，欧晴明瞪了一眼酒吞。


    平安京的大妖怪并不在意他这种没有杀伤力的眼刀，靠在树下，双手抱胸，眼睛脸看都没看他一眼。


    “现在好人小姐生我的气了。”欧晴明接着说道。


    与欧衔云想的不同，欧晴明对她的称呼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含义，想起来哪个就喊了哪个，既不存在挖苦，也不存在玩笑。


    酒吞这才开了口。“我该鼓掌吗？”


    欧晴明扯了扯嘴角，冷冷道：“妒夫。”


    “随你怎么说，现在我要去为欧欧送食物了。”酒吞相当自得的将犬神买来的东西拎在手里，长腿一迈，转身去了藤公主那里。


    拼命跑来的犬神更加不满了，“仗着等级欺负人！早晚一天我升成ssr也这么欺负你！”


    “那我等着了。”酒吞挥了挥手。


    犬神在他身后跳脚。


    欧衔云在藤公主那里已经躲了好几天了，她因为之前欧晴明骗她的事情而生气离家出走，期间不管谁哄都没有用，为此酒吞他们也没辙，只能够让欧衔云继续住在那里。


    “你应该赶紧回去。”元宫茜受欧晴明之托劝着，她看着正在教藤公主玩五子棋的欧衔云，叹了口气，“前辈，晴明大人他真的很担心你。”


    “你见到晴明了？”欧衔云继续下着棋子。


    元宫茜到了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每天都是上街去寻找她的两个朋友，昨天刚刚找到一位叫诗纹的小男孩，她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见到了欧晴明。


    藤公主秀气的眉微微皱起，模样有些不开心。


    “见到了，他……”


    “感觉怎么样？”欧衔云打断。


    “什么？”元宫茜一愣，没有搞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晴明大人的话……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元宫茜仔细回想着，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一直觉得那么伟大的阴阳师，应该会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但是……怎么感觉有些……”


    “玩世不恭？”


    “对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元宫茜狠狠点头。


    欧衔云却没有再说话了。


    成功的把藤公主最后一条路给堵死，欧衔云赢下了今天的第三十二场胜利。


    “你好厉害，欧欧！”藤诚心的夸赞着，欧衔云的实力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我的所有想法都被你看穿了。”


    欧衔云笑眯眯的把棋子全部归拢，又指了指旁边的棋盘道：“来，现在该你教我下围棋了。”


    “好的，不过围棋你也进步很快，你才学了几天，我都快要跟不上你了。”藤用憧憬的眼光看着她。“太厉害了！”


    欧衔云看着棋盘，耳朵羞得通红，她没有抬头，对着这突如起来的赞赏有些害羞。低低的应了一声，道：“赶紧过来和我一起练习吧。”


    欧衔云将黑子堵在了藤的阵眼上，彻底将她压制住了。


    “哎呀，输掉了。”藤掩着唇，吃惊的看向欧衔云，“这太可怕了，你，你的进步……”


    “很简单啊，只要计算就可以了。”欧衔云冲着她眨了眨眼，“我的数学很好。”


    元宫茜在一旁被忽略，有些不太高兴，试着碰了碰欧衔云的胳膊，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才接着问道：“前辈为什么不回去？晴明大人他们都很担心你呢……”


    “他才不会担心，他只是……想要满足自己。”欧衔云又开始收拾起这一盘的棋局，她下棋总是要将一切都收拾干净才会下一局。


    “我不懂。”元宫茜坦诚。


    欧衔云又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必懂。”


    这就有点讨人嫌的感觉，但元宫茜却不安起来，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欧衔云的脸色说道：“前辈……既然这么说，我就不问了。”


    末了还附带一个讨好笑容。


    欧衔云更加苦恼了。


    她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生气，相反她还挺理解欧晴明的做法，为了达到目的，确实应该使用一些手段。但是这种手段却让她认清了一个事实。


    ——欧晴明喜欢她。


    这种喜欢，是红叶那种想要独占的爱，还是妖琴那种想要守护的感情还无从得知，欧衔云也不想知道，因为这在她看来并不重要。不管哪一种，她都不想要。之前没有看出来这件事，之后看出来了，就得要划清距离。


    她并不想要这种喜欢再加深下去。


    因为她无法回应这些人的喜欢和爱。


    欧衔云只有一个，欧衔云爱的人也只有一个，这么多人都喜欢着她，到最后所有人都会受伤。


    爱是占有，爱是奉献，人类的感情脆弱又坚固，前者会伤身，后者会伤心，欧衔云作为风暴中心，一个都不想体验。


    她之前故意跟欧晴明生气，好感度不降反升，又故意假装生气，来一出离家出走，根据酒吞这两天来的频率，看起来是升的更高了。


    几年前有这么一句反驳别人的话，‘我又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人都喜欢！’而现在，欧衔云成为比钱还要狂热的存在，她的出现可以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喜欢她，她的语言在一些意志力不坚定的人面前犹如圣旨，她甚至不怀疑，只要自己想，随便站在街上喊一喊，都能拉出不少人组成一个宗教。


    这太可怕了。


    有这个认知的欧衔云现在只恨自己平时太乖，想不出作天作地的法子，如果可以，她都想拿刀架在欧晴明的脖子上，逼着他讨厌自己。


    元宫茜见她一直不说话，更加急切了。其实她也不知道急什么，只要一想到欧衔云可能会讨厌自己，心脏都要揪起来了。


    “前辈，你在生气吗……”


    “没有。”欧衔云给她回了一个笑容，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现在扮丑能不能降好感。


    在元宫茜的侍卫源赖久过来教习防身术的时候，她故意绊倒，结果大家不仅没有嘲笑她，反而围过来嘘寒问暖，连一向冷面的源赖久眼中都有关切的神色。


    这太糟糕了！


    对着这样的世界，欧衔云只觉得压抑的想吐，她十分焦躁，对砍练习也比平时要多用了几分力，源赖久一边应对，一边用竹刀打在她的小腿上。猝不及防，欧衔云跪了下去。


    “喂，你在干什么！”酒吞姗姗来迟，他在来的路上又去买了其他东西所以才来的这么晚，他这种人，得到钱的路子很多，尽管欧衔云曾禁止他去做违法的事情，但是没有说让那些人‘自愿’交上保护费。


    此时看到欧衔云受伤，当下气的想要把源赖久给捏死。


    欧衔云赶紧拽住他，高声喝道：“酒吞，你动他一下试试！”


    “可是……”


    “没有可是！”欧衔云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挑衅的，厌恶的神情回复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够冷静下来，你这种人……”停了停，她斟酌了一下语言，“最讨厌了！”


    酒吞瞳孔猛地缩小，英俊的面容扭曲，牙齿咯咯作响，连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着，“你、你……”


    “我什么？”欧衔云也难过，她怕露馅，移开了眼睛，装作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前辈……”元宫茜担忧的看着她铁青的脸，壮着胆子走过来安慰，她的声音柔软可爱，劝着人的时候又故意捡好听的说，正当酒吞感激的时候。


    欧衔云却转过头，盯着她。


    “怎、怎么了？”元宫茜不安的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你为什么不能够站在我这一边？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是这样的，但……”


    “你也认为我做错了？”欧衔云拔高了声音，将她的手甩掉，“你也觉得是我不好？是我任性吗！”


    “不，不是……我只是，我、那个……”


    “结结巴巴的真令人讨厌。”欧衔云厌烦的瞪了她一眼，“既然这样，那我走就好了！”


    “前辈！”


    “欧欧！”


    “衔云小姐！”


    几个声音一齐响起，欧衔云皱着眉头，又惊又怒，“不要喊我的名字！都给我滚开！”


    这种话已经算是她有史以来说的最严重的一句，如果不是被逼成这样，她不至于用这个字。


    酒吞心中又酸又痛，几乎要落下泪。


    他低着头，将手中的零食塞在她的手里，低声说道：“你总是不喜欢吃这里的东西，我买了和寮里差不多的东西，先尝尝吧。”


    欧衔云一怔，咬了咬牙，直接把食物摔在地上，发脾气道：“我叫你走，你听没听见！”


    “嗯……听到了……”酒吞眼神一暗，嘴里满是苦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追求红叶时被不屑一顾的时候，他以为……这么些年过去，这些记忆都已经被遗忘，没想到，不是遗忘，而是他从一开始就一直没有成长过。


    他依旧是那个会被喜欢女人拒绝的笨蛋。


    “我……不会再出现你面前了，也不会再打扰你……”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要把她的样貌全部记在脑海中。


    欧衔云也跟着难过起来，她下意识的想要道歉，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言语是最厉害的刀，它无形却能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捅上一刀。话已出口，裂痕也已经存在，再道歉无济于事，还不如趁此机会赶紧把好感度全部降下。


    我并不爱你。


    我无法给你相应的感情。


    这不公平。


    所以，放弃我。


    “再见。”欧衔云重新走上走廊，对着酒吞说道。


    没有挽留，没有眼泪，也没有丝毫不舍，仿佛酒吞这些日子为她所做的事情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确实不值一提。酒吞心想。


    为了维持住最后的尊严，酒吞走的时候背脊挺直，一如来时那般。


    “都走吧，我想静静。”欧衔云赶人。


    剩下的人互相看看，欲言又止的离开了。


    欧衔云静静的看着掉在泥土上的零食，那是一盒用糯米做的糕点，寮里有类似的东西，她走近，用手把干净的部分捧起来，塞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低声喃喃道：“酒吞你这个笨蛋……哪有糕点是咸的……买之前好歹要尝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