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地设在九采河。</p>
马明远不紧不慢地进了九采镇。</p>
正是早春。</p>
太阳依然不太温暖。</p>
平日不见人行的官道特别热闹。</p>
行人络绎不绝。</p>
都是从四村八乡参加神降节的老百姓。</p>
久逢盛传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气。</p>
翻出压箱底的盛装。</p>
打扮的精精神神，漂漂亮亮。</p>
左手携子，右手带妻，呼兄唤友。</p>
九采镇比平常热闹了许多。</p>
嘈杂的人声，纷乱匆忙的脚步交织。</p>
扰乱催动着人们赶往九采河、</p>
黄色的烟尘在小镇上空弥漫。</p>
摊贩叫卖声冲破天际。</p>
马明远来到僻静处。</p>
喧嚣远离。</p>
空中没有一丝云彩。</p>
他小心避开人群，迂回来到会仙楼后院。</p>
后院大门大开。</p>
猪死前凄厉的嚎叫，大街上都听得见。</p>
血腥味儿直冲鼻子。</p>
他站在门口，琢磨着找什么理由叫门？</p>
一个伙计看到了他。</p>
“哎，我说，你是送肉的？”</p>
“啊？啊。我是。”</p>
马明远顺嘴搭音。</p>
伙计招手叫他进来。</p>
非常着急的样子。</p>
“跟我来。”</p>
伙计带他来到东房。</p>
屋内陈设依旧。</p>
宋时的尸骨早已不见。</p>
房顶上被杨任打出来的窟窿还在。</p>
“放在案子上，这是十两银子，你收好。”</p>
伙计取出一锭大银塞给马明远。</p>
马明远拿着银子，懵了。</p>
事情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p>
到了此时，他反而怀疑有鬼。</p>
“那个？哪个掌柜叫你这么做的？”</p>
伙计很奇怪。</p>
“钱掌柜啊。我们只有一个掌柜，尊姓钱讳百万。”</p>
“那你知道是什么肉？你不打开检查检查？”</p>
“用不着，掌柜说你是他的老朋友，错不了。好了，今天神降节，忙的很，你自便。”</p>
伙计转身走了。</p>
屋内剩下他一人。</p>
马明远解开包裹。</p>
武平好好地躺在里面。</p>
身上红绿相间，跟大蛤蟆似的。</p>
马明远放心了，还以为武平真的变成了一块肉。</p>
“哎，送肉的。后厨重地，外人禁止入内，完事赶快出去。”</p>
另一个伙计赶人了。</p>
马明远不放心留下武平。</p>
一时又想不出留下的理由。</p>
他磨磨蹭蹭地往外走。</p>
咣。</p>
大门关上了。</p>
叫人赶出来的马明远站在后街。</p>
寒风吹来。</p>
远方奏乐之声钻入耳朵。</p>
马明远原身倒有音乐方面的记忆。</p>
听出来那是埙管发出的如泣如诉的长音。</p>
低沉的青铜钟随之响起。</p>
两者融合响彻天空。</p>
几个半大孩子嘲笑着跑过。</p>
“走快点儿，祈福活动马上开始了。”</p>
一个年龄稍大的催促。</p>
另一个小的有些犹豫。</p>
“听张大爷说，今年的祈福活动最后一项是炼活人。我害怕，不敢看。”</p>
“怕啥？就是南头武平和他娘。”</p>
“我更害怕了。我跟他家很熟，天师所说是真的吗？武平真是巫人？”</p>
“那可说不定？路豹本事大着呢。人家跟神仙认识。你忘了，去年王家一家都死了。那天我还去看了呢。”</p>
“唉呀，别说了。想起来我就害怕。”</p>
小的那个一缩脖子。</p>
王家的惨景，让他做了好几个月的恶梦。</p>
“在现场找到了一支发簪。就是武平的。武平抵赖，说发簪丢了很久了。”</p>
“墙上，王老栓死前蘸血写了武平。语气确凿无可抵赖。”</p>
“所以，二柱子，你怕什么呢？他们都是坏人，坏人该死。”</p>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去的远了。</p>
马明远想了想。</p>
跟在少年后面。</p>
大街上的人明显增多。</p>
人们操着不同的乡音，穿着节日的盛装。</p>
脸上喜气洋洋，祈盼沾点祈福的神光。</p>
来年的生活好过一些儿。</p>
脚步匆匆的人流朝一个方向流动。</p>
就是祈福地点儿。</p>
随着人们向西出了九采镇，直到九采河边。</p>
到达祈福炼巫场所。</p>
河堤上高搭着三丈高的祈福台。</p>
台边悬挂着彩绸。</p>
河边风大，垂下绸缎猎猎作响。</p>
台子上摆着三张长条桌，还有几把椅了。</p>
桌上堆着纸钱、香烛、金钱剑一把，木剑一把。</p>
桌后悬挂着天界神只的画像。</p>
神像密密麻麻，绕着台子贴了一圈儿。</p>
马明远估计封神榜上有名有姓的。</p>
都在祈福台上有一席之地。</p>
有人神情肃穆地捧上香炉、点燃请神高香。</p>
台子一侧，还搭着一个矮小暗台。</p>
埙管和钟声从暗台中传来。</p>
寒风偶尔掀开暗台的遮挡物。</p>
透过缝隙，看到里面坐着乐手。</p>
正卖力的吹奏。</p>
马明远躲在人群中，伸手脖子看着。</p>
“路豹死了，神使门的风伯也死了。只有乔庄跑了。”</p>
在路豹家的地牢战斗时。</p>
马明远听他们争吵。</p>
图天成和乔庄表面都神使门。</p>
但乔庄好像是神使门的叛徒，真仙教的卧底。</p>
真仙教到底是什么组织？</p>
马明远没有一点资料。</p>
神使门反映太迟钝了？</p>
他们派来的人死了一个堂主，两个天师，竟然毫无反应。</p>
或许乔庄巧舌如簧，把这事儿隐瞒了？</p>
马明远思绪乱飞。</p>
猪羊拼死的嚎叫猛然在耳边炸响。</p>
大道上来了几辆独轮车。</p>
上面绑着披红挂彩的祭祀三牲。</p>
三牲来到河边。</p>
嚎叫戛然而止。</p>
屠夫迅速宰杀。</p>
猪头，羊头摆在巨大的木盘内。</p>
木盘上盖着红布，披着红花。</p>
咣。</p>
铜锣响亮。</p>
时辰已到，祈福开始。</p>
乐声飘渺如同仙音。</p>
一人长袖飘飘从天而降。</p>
村民爆出惊呼之声。</p>
有那虔诚之人不由双膝跪倒，喃喃称颂。</p>
那头带斗笠，黑纱蒙面。</p>
看不清模样。</p>
“洪宇洪荒，天地玄黄。三界初定，六道有方。我乔庄谨代世间种族向天祈福，愿天界普降甘霖，滋润人心。”</p>
乔庄宣读祭文毕。</p>
抄起金钱剑挥舞，哗啦哗啦。</p>
香烛自燃，纸钱漫天。</p>
在马明远的眼中，隐约见一道金光从台中飞起。</p>
盘旋在围观的人群头顶。</p>
只见那些人神情或肃穆，或惊讶。</p>
察觉不到金光。</p>
金光所到之处，分支钻进每个人头顶。</p>
很快就在九采河边人群的上空，织成一张严密的金光大网。</p>
每个人都成了网上的一员。</p>
马明远预先躲过。</p>
乔庄将金光分支攥在手里。</p>
细看之下，金光并无特异。</p>
非但没有半点邪恶。似乎给人一种浩然正气的感觉。</p>
乔庄舞蹈已毕。</p>
一半三牲飞入九采河。</p>
本就湍流不息的九采河如同沸腾的开水。</p>
河面上漩涡不断生起幻灭。</p>
河水深处传来鱼妖的咆哮。</p>
碧水成了墨绿，巨浪无风而起。</p>
一个接一个扑向岸边。</p>
飞溅的水花落在台上，人群中。</p>
如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p>
淋成了落汤鸡的人们稳如山岳。</p>
不管大人小孩，妇孺儿童。</p>
对河中的异象丝毫不以为怪。</p>
马明远看的清楚。</p>
金光就在乔庄之手。</p>
乔庄似乎用金光控制着人们的神智。</p>
他镇定，人群镇定。</p>
浪头越来越大，沉重地拍着河岸。</p>
水位急速上涨。</p>
眨眼间距河堤的安全线只有半米。</p>
祈福台柱脚下河水横流。</p>
墨绿的水底，偶尔有露出一段巨大的金色的躯体。</p>
那是什么怪兽啊？</p>
马明远从露出这一部分猜测怪兽一定非常大。</p>
乔庄投入河中三牲起到了相反效果。</p>
不但未接受祭品，反而将对方惹怒了。</p>
乔庄冷眼旁观，不为所动。</p>
木剑挑起祭文。</p>
朗声读诵。</p>
“水族诸妖听真，伪榜成，天界立。伪神横行。三界众生被奴役。掠夺被信仰，成为天界伪神炉鼎。今乔庄不忍见诸位滑入深渊，特冒死相告。信与不信，全凭尔念。暴怒杀生，真仙教必诛之。”</p>
祭文穿在剑尖上转圈儿。</p>
甩成一团火球。</p>
火球由变大，磨盘大小。</p>
轰。</p>
乔庄双臂用力，火球飞向九采河。</p>
昂——。</p>
一声龙吟震九天。</p>
一条金龙跃出波浪，摇头摆尾，直扑乔庄。</p>
九采河风起云涌。</p>
阳光映射鳞鳞金光伴着大雨。</p>
火球在雨水中光焰更炽。</p>
迎头轰向狰狞的龙头。</p>